情況絕望，但並非嚴重
作者：李維榕博⼠
原⽂刊載於信報財經新聞專欄<故事從家開始>
插畫: 社欣@4砵典乍街
這對夫婦已經分居半年，不碰面猶可，只要一碰面，就會吵得不可開交。吵什 麼已經不重要，反正事無大小，只要一開始交談，就會情緒高漲，一發不可收 拾。這是高度矛盾的夫妻一種最常見的互動模式，遇到這種情況，有理說不 清，很多人都會宣布投降。
當夫妻關係面臨絕境，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婚姻治療師如何協助他們解困？
剛好收到老同學 Peter Fraenkel 寄來的一本新書，講的正正就是這個主題。這本 書名為 Last Chance Couple Therapy，中文暫且翻譯為《最後機會的婚姻治 療》。 作者認為如果夫妻關係已經到了決絕關頭，治療師就必須速戰速決，因 為他們不會給你很多時間慢慢探討，極可能只來見你一次，如果沒有突破，事 情就會告吹。
很多婚姻治療師都聚焦於協助夫妻尋求互相瞭解，表達心態，以達到共情，或 回到原身家庭追溯前因後果。但是很多處於高度衝突的夫婦，就是無法從不斷 升級的模式中抽身出來，才弄至情緒爆炸。所以 Fraenkel 主張治療師當下之 急，就是制止這種互動模式繼續發展，讓兩人盡快以簇新的姿態學習如何成功 共處。
匯合了以 John Gottman 為首的婚姻研究，以及各家各派的婚姻理念，再加上東 方的正念及氣功練習，Fraenkel 這本新作可說是集婚姻治療的大成。當然，夫 妻本身就是一個陰陽兩極的配搭，當這配搭出現大矛盾時，沒有千軍萬馬之 力，又如何撐得住這兩根臨危的家庭支柱？
Gottman 是近代婚姻研究的先驅，他整理了各種夫婦互動模式的配搭，Fraenkel 在書中例出最常出現的四種問題模式：
1. 情緒升級（escalation）
這是指在一個衝突情境中，其中一人作出負面情緒的表達，另一人也回應以負 面情緒，雙方情緒愈表達愈激烈，爭吵只會升級，這種關係模式往往導致情緒 失控。成功的夫婦也會產生這種問題，但是他們很快就會自我察覺，及時制 止。一句簡單的解釋，一聲賠不是，就可以停止矛盾升級。所以此時此境．治 療師不是要教他們溝通，而是教他們叫停，暫時鳴鼓收兵，比什麼都實際。最 理想的是夫妻兩人預定一個暗號，彼此提醒，互相撤退，防止情緒高昂。
2. 逃離現場（withdrawal）
這是指在一個衝突情境中，其中一方或雙方都選擇逃避或避免直接接觸。這種 關係模式與上述所提議的撤退並不一樣，前者是積極的防止衝突升級，等情緒 安定下來再去處理彼此之間的分歧，後者是一種消極抗議，往往導致溝通障礙 和距離感加大。根據 Gottman 的研究，比起女人，男人採取逃離現場的比率高 三至四培。可能是受了性別文化的影響，一般男士都容易表達忿怒，卻不善於 表達脆弱的情緒，因此無聲反抗是最好的防禦選擇。
3. 否定對方（invalidation）
這是指在一個衝突情境中，其中一方或雙方否定了對方的感受、需求或觀點， 使對方感到被忽視或無助。這種關係模式可以分為積極及消極兩種。積極的就 是明顯的批評或蔑視，暴力貶低對方的一言一行；消極的就是對於對方的情緒 需要無動於衷，或不斷曉以大義。對方可能只需要你衷心聆聽，你卻大番道理 說個不停，這往往會導致情感剝奪和信任破裂。
4. 負面解讀（negative interpretation）
處於矛盾中的夫妻，常常會把對方的話語或行動解讀成為負面的訊息。不是覺 得對方的行為是故意在針對你，就是認為對方在控制你、否定你、或沒有珍惜 你，造成彼此猜疑和不信任。這種模式一般都反映夫妻長期的疏離和缺乏親密 度，大腦的潛意識塞滿了過往所有不愉快的經歷，自主神經就會自然而然往最 壞打算作出反應。
Fraenkel 的婚姻療程，首先就是確認來訪者是否犯了上述其中一種模式，是的 話就立即示意他們停止。叫停的方法很多，傳統的方式就是做深呼吸或是認知 重構，如果都不奏效，他就把氣功、太極拳以至佛教的正念技巧都派上用場， 讓夫婦二人平復心態，或者弄到筋疲力倦，沒有氣力繼續惡鬥。
遇到情緒泛濫的夫婦，我自己也常說要有「一百種叫停的方法」，但是歸根究 底，這都是一種情緒調節，人人都需要學習管理和調節自己的情緒，包括識別 和了解自己以及他人的反應，從而不受情緒的掌控。因為困在這種不停相互反 應的惡性循環當中，只會情緒升級，絕對沒有解決問題的可能。
總的來說，要解決問題，首先就要制止自動化的情緒反應，大部分出問題的夫 婦，都是忽略了自己的感受，不是情緒大爆炸，就是讓自己窒息，當然也很難 尊重他人的感覺和觀點。
Fraenkel 是執業於紐約的治療師，紐約人比較注重婚姻質素，不像我們很多夫 婦，只為孩子而活。但是吵起架來，不管那個文化的夫婦，都離不開上述幾種 模式。
情況絕望，但是並不嚴重，因為研究證實，人的大腦可塑性甚高，只要你肯下 功夫，所有夫婦都有能力化干戈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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